青年日報副刊◎ 等待
◎莊雲惠

 等待的結果一定美好、一定喜悅嗎?等待的當下一定安心、一定甘心嗎?

 曾經和兩位朋友相約聚餐,在約定的時間內,其中一人遲遲未出現。在那個手機並不普遍的年代,只好向餐廳借電話打至他家,家人說他早已出門了,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影。我和朋友等了半小時之後只好先用餐,每吃一口,眼睛不時瞥向窗外的紅磚道,期待有個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……隨著時間慢慢流逝,從最初焦急的心情,漸漸轉為生氣,心想:「怎麼遲到那麼久?」我們幾乎都要吃飽了,還是等不到人影,原本氣憤的心情竟轉變為擔心的焦慮,不禁開始揣測:「他會不會在路上發生什麼事?」忐忑的不安一直籠罩心頭。直到晚間聯絡上朋友時,總算放下心中巨石,而他爽約的理由卻令我哭笑不得:「我先到書店看書,看得太入迷了,過了時間乾脆就不來了,心想反正你們也有兩個人一起用餐嘛!」

 還有一個寒冷的冬天,冷風如刀,站在街頭直打哆嗦,只好像縮頭烏龜般躲在騎樓的柱子後面。看著手錶,和朋友相約的時間已到,他卻沒有出現,我等呀等,過了二十分鐘,還是不見人影;打手機聯絡,電話那頭傳來不疾不徐的錄音女聲:「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,『嘟』聲後請留言,如不留言請掛斷……」在瑟瑟寒風中撥了又撥、反覆聆聽同樣的語詞,心中怒火卻不斷加溫沸騰。但等待情緒的轉折通常都是相同脈絡,在此時又開始擔心對方:「會不會臨時發生什麼事?」心情像洗三溫暖般冷熱不定。直到電話終於接通,他卻輕鬆沒事似地說:「我人在南部趕不回來!」我隱忍的情緒終於爆裂,氣急敗壞地說:「為什麼不早說?難道別人的時間就這麼廉價嗎?」便在無可奈何的怒氣下,結束一次莫名奇妙的約會。

 等待是無形的煎熬,毫無理由的讓人等待、甚至爽約,是失禮,也是對別人的不尊重。我不喜歡等待,有時卻又不得不等待,曾寫過〈留言〉一詩:「我已疲於用前哨的神經/守候不可期的相遇/疲憊的神經/癱瘓在等待的空幻中……」。

 還有一次到機場接機,等待飛機降落、朋友出現前,我寫下〈迎你〉一詩:「分不清你從哪個航道來/整個天空/都是我的渴盼//這樣浩大的穹蒼/我仰首/靜觀/聆聽/聽到心靈悸動的聲音//迎納著九重天的喜悅/迎納著四荒的驚喜/我心靈的天空/有雲色變幻」,在等待之際,眼觀四處,「眾裡尋他千百度」,好像每一個來人都可能是相約的人;對於多感的詩人來說,此時此刻,縷縷情思與高低起伏的心緒相互激盪,隱然就是寫詩的素材,若能轉換為詩句,也就不枉費這一番情緒的衝擊了。

 寫詩看似浪漫,有時卻是不得不的轉化。現實中的等待,結果如願最好,若事與願違,那便是情感的折磨。有人說等待是一種藝術,不如說是一種修為,是考驗人性的試煉。試想:一雙凝視的眼神在不確定的等待時刻,逐漸幻變成朵朵微雲,飛成片片雪花,又在空中化為虛無,那是何等無奈呀!但假設一直耽溺於等待的焦慮或怨懟,不僅於事無補,也只是徒然消耗能量;這時,學習排遣時間,嘗試把注意力轉移,將心緒轉換到另一種情境,看看書、寫下隻字片語,或瀏覽眼前風光,說不定可以苦中作樂,另有一番收穫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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