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子的部落格

台南市政府文化局新營文化中心舉辦
『生命浮世繪徵文活動』第三名
歲月靜好……默子
當年邁婆婆得知神明長鬍鬚時的驚訝表情，永遠浮現在腦海裡：「什麼！哪有可能？神明ㄟ發嘴鬚？」八十有六的老人半是疑惑半是崇拜，在老人家的心眼裡，神明的地位比天高，長久以來遵循不悖奉為聖旨，絕對不可侮蔑的崇高地位，一個不當心言語上有所輕蔑，當下就舉起雙手合掌膜拜，前拜右拜左拜後拜上下也來一回，口中喃喃自語唸唸有詞，向四面八方的神祇哈腰躬身道歉，童言無忌千萬千萬別跟愚昧無知的信徒計較。
幾十年的信仰依歸，有事沒事任何大小事總要請求神明庇佑，豬圈裡的母豬要生了，早晚三柱清香祈求；雞鴨鵝也一樣、可以多下些蛋多孵幾隻繁衍，生生不息，賣得好價錢；溪邊那兩分多的水稻田一年三次大豐收，鐵軌旁的那片甘蔗田可以好收成，老鼠別來啃嚼糟蹋……。對神明的請求無非就是為了三餐溫飽，最重要的是祈求風調雨順，一家大小身體健康，平平安安過日子……。
說到祭拜的繁文縟節，真是數不清記不牢，拜祖先和拜神明的差異大，祭品的準備每個節慶都不一樣，最是佩服婆婆的記性，平常老是忘東忘西丟三落四的，一到神明誕辰、祖先忌日，再多再複雜都記得牢，十天半個月前，甚至才過完年，就千叮嚀萬交代，不得不懷疑老人家的腦子裡，可是專門記這些祭拜慶典細節？
令人納悶的是一樣是儉樸小康之家，怎麼有親戚偶爾會來借錢？而且是幾乎有去無回，一向省吃儉用難得為自己花費分毫的老人家，唯獨對親戚的告貸不吝嗇，來者從不多說什麼，望見對方眉頭深鎖，便知曉幾分：「小孩子讀書沒錢繳學費、老小要看醫生、田裡農作施肥灑藥……。」這麼厲害，跟電視劇學來的台詞？還沒等婆婆一長串的幫對方自圓其說完，媳婦我就搭配使眼色悄聲喊婆婆入屋內，塞錢給她老人家，長此以往的戲碼，婆媳倆練就好默契，只是小有碎語，當咱們家是銀行嗎？婆婆聽到媳婦的怨言，沒好氣地小聲回答：「等我去做神做鬼，他們就斷路了啦！」結果沒等婆婆老死當神鬼就不敢上門了。
老人家膝關節磨損，忍痛多年終究還是換了人工關節，緊接著是眼疾開刀，還有膽結石……，幾次進出醫院，從鬼門關裡搶回老命，訪客才入門，婆婆就上演一段苦旦，聲淚俱下，一次失望兩次落空、又聽老人家如此甘苦悲情，好不令人唏噓，不再有近親遠房敢上門借錢。
對於親戚間的金錢往來，本來就不予置喙，以前的禮尚往來如何？不敢問也不能問更是不必問，只要做好為人媳婦責任義務，或許親戚間就是需要如此金錢的告貸當潤滑劑，就像家中謹有的兩分水稻田、一直都是堂兄在耕作，才嫁過來進門的第一天，婆婆就臉色凝重地囑咐：「只要堂兄沒開口，絕對不可以去要，欠他太多人情了，永遠還不了……。」
有時候難免要懷疑，公公辭世近四十年了，如此無償使用農地，真的不夠償還人情債這永遠的包袱嗎？不只是免租金的由他耕作收成，還包括平常時日的禮物饋贈，當然金錢的接濟告貸更是常事。
聽了不下百遍的故事：「以前孩子小，經常麻煩人家，妳公公生病是他們兄弟幫的忙，當年蓋房子都是他們奔走處理，妳公公的後事處理，大姑和大伯的婚事……。」
每次聽婆婆像說書人一樣講古，腦海裡浮現像電視上演的情節，另方面想起娘家母親的大智慧說法「食人一口、還人一斗」，受人恩澤當滴泉湧報，體諒婆婆的無奈、體會老人家如此點滴在心頭的苦楚，小媳婦應盡的責任義務時時刻刻警惕，著實學佬萊子一般彩衣娛親順從侍候。
至於土地公長鬍鬚，可真的是嘆為觀止。隔壁鎮上古時候有一漁船往來通商重要進出港口，只因年代久遠長期泥沙淤積，船隻無法行駛商港沒落了，座落在旁的土地公廟也因人煙罕至幾近荒廢，原本繁華熱鬧的景點逐漸凋零。二十幾年前土地公廟突然夜夜燈火通明、人車鼎沸越夜越熱鬧，幾乎天天野台戲不斷，久經失修的老廟再度被有心人仕出錢整修翻新，不只鎮上居民湊熱鬧，外地來的香客更是絡繹不絕，香火鼎盛車水馬龍，撞上了大家樂狂熱的時機，原來是這麼一回事，沒多久更神奇的事跡傳了出來，土地公長鬍鬚！幾十年雕塑粘貼的白鬍鬚、一夜之間冒出了一撮長達五尺的黑鬍鬚，而且是與日俱增，拿尺一量，不得了！足足有九尺之長！幾個年頭過去了，新長出來的黑鬍鬚環繞了幾圈，有多長？目視有一丈多了，還在增長中，見者莫不訝異讚嘆。
親眼目睹者眾且逕相走告聞名遐邇，土地公廟的香火旺盛，不分晝夜不管何時，都有人潮走動，天天遊覽車不斷，香火錢越來越可觀，人多口雜，眾說紛紜，為了對神明敬意恭謹地擲筊杯請示，從此管理委員會正式成立，長鬍鬚的土地公緣由？有專人導覽解說，古為港口通商要地，地靈人傑，集聚靈氣，所以土地公會長鬍鬚，心存疑惑者日夜排班守候，甚至裝了監視器，為的就是要抓捏造兇手，皆無斬獲，真的是神跡出現！
帶婆婆去親眼目睹土地公長黑鬍鬚事跡，嘖嘖稱奇之餘不忘多加惕厲，冥冥之中更加謹言慎行自我約束，寧可三緘其口默不作聲，絕不逞一時之快狂妄言語自找業受，土地公的法眼隨時隨地在旁邊注視監督，從心出發只求獨善其身好修為，端正自身禮儀，一切美善自然天成。 
土地公！大地的守護神，無時無刻不為保護我們深愛的這一片土地，因為數十年的風霜水雨，嚐盡酸甜苦辣辛澀，可以體會老人家對神明對土地公的敬畏，有土斯有地，有專司保衛家園的神祈庇佑，才得以平安順遂，苦盡甘來的涓滴辛酸，只有走了過來，得以如數家珍地仔細回味才能感受百味雜陳。